写于2003年9月,梦之梦系列作品

静静的,曙光推开摇晃的木门,门受不了沉重的压力,砰一声,躺在了青石小路上。

“姐,这个门又坏了,我们怎么向房东交代。”稚嫩的声音中偏偏夹了点生活的忧愁,与清新得空气掺和着,显得极不协条。

“沁雪,小心别着凉了,快进来,把篮子提上,我们该上山了。”这少女的声音明显沙哑了,无情的疾病,艰苦的生活在折磨着她。

沁雪跑回屋中,还是忍不住劝到:“姐,你今天就别上山了,家里还有点米。”

“家?我们还有家吗?”姐轻轻推开她,支撑着,硬是把脚挪出了门外,把身子斜斜的靠在门框上,深沉凹陷的眼睛微闭着,胸极度的起伏着。

麻雀迎着泥土的气息,欢快的叫着,毫不客气跳上古老的木门,在粗长的裂缝中嬉戏。

“走吧。”对于这些景,姐妹俩又有什么雅趣?沁雪只默默走向门口,默默扶着沁雨,踏上平躺木门,惊飞了不速之客。姐妹俩紧靠着,被阳光映下长长的背影,摇晃着向大山走去。

青山碧水,汩汩溪流顺着小涧缓缓而下;深深的脚印沿着溪水一跛一跛的上到半山腰。

“姐,休息一下吧?”沁雨早已面色惨白,深紫的嘴唇间已发黑,充满血丝的眸子却不肯休息,还在乱草堆中搜寻着什么,目光突的定住了。

“沁雪,人参!沁雪,你看,那……那一定是人参!”沙哑的音带发出了更沙的叫声,疲惫的目光射出难得的光彩。沁雪小心的拨开周围的乱草,兴奋的叫道:“ 真是人参,好大一棵的人参,姐,你的病有救了!”沁雨欣慰的点点头,她想到了这棵人参能否供妹妹读书。沁雪可是高兴极了,只迫不及待得把人参小心地挖出来。

“不,不能拔它——有蛇——”远远传来的话音未落,沁雨已听到一声惨叫,撕身裂肺;两人都应声倒地。

“你醒了。”沁雪挣扎着坐了起来,不安的观查着周围:这是一间不大的木屋,简单不显陋鄙,整洁不出凌乱,小巧不现雕琢,充满了艺术家的品位,建筑师的思维,设计者的灵感,可谓是难得的一份佳作。接着,沁雪的注意停在了年轻的屋主身上:“你是谁?是你救了我们吗?我姐姐在哪里?”

那人冷冷的转过身,弄着药罐子,只从鼻中哼出一句“在上铺,没事”。唉,这个世界真是什么人都有,就象这个,那不可一世的样子。沁雪向他后背做了个鬼脸,便急急向上铺看;沁雨刚好也醒了,看到沁雪没事,也想下床,可这床没有梯子。

“下不来就别下来,省得到处乱跑。”话如寒冰,扎入耳中极不舒服。

“这位大哥,若是我姊妹两有什么打搅之处请多见量。我自当全力以抱此救命之恩。”沁雨心里七上八下,生怕说错话做错事,得罪了这个不知底细的恩人。

“报恩?哈哈”一阵轰天狂笑,“好,我就成全你。我在这过了六年孤独平淡的生活了。你们也是流浪者,权当这是个藏身之处,就留在这陪我算了。”

唉,可以说不好,沁雨也说不出,只有数不清的疑问与恐惧。

于是,她们就这样留下了。

留下得竟是这样平静,连放在村里破屋中的那点米她们都没回去拿,连房东的破骂她们都没听到。姐妹俩如水一样蒸发了,冷落的村庄里再也见不到摇晃的身影,一切更加寂静,常在小弄中传来几声狗的呜咽。

“归大哥,你怎么知道那儿有蛇?”沁雨无邪的心已适应屋主的莫名冷漠,只好奇地问道这藏在她内心许久的问题。

“我在这住了这么久,会不知道吗?你该喂你姐吃药了!”归自然的脸依然保持木一样的呆板。

“哼,知道又有什么大不了。”沁雪以牙还牙,一甩头,捧着温热的药汁,往外就走。 

“小心别洒了。”归自然又多了一句。

“讨厌,比我姐还婆妈,罗嗦鬼。”沁雪这一嘀咕,就不看路了,一滑“嗵”,四脚朝天。

“好啊,还在说人家,不听话,犯错误了吧!”沁雨正在为一小片菜地浇水,抬头歇息之时,正看到这场滑稽戏。

“姐,你帮外人不帮我。”哎,一脸委屈,泪珠子快要出来了。

“快起来,摔一交就要哭鼻子,遇到大困难了怎么办?去,向大哥赔个礼,认个错。别哭了……”沁雨擦去那一个个晶莹透亮、正乐悠悠往下滚的“玻璃球”,又干开了。

沁雪只得自己爬起来,拍拍屁股,灰溜溜地,细声叫道:“归大哥——”头低眼湿。

“不要叫了,外院还有一碗。”门口已立了一个高大的身影,挺拔冷酷。归自然目送沁雪回到屋中,忽觉有双眼睛在望着自己。是沁雨。

簿簿的衬衣微湿了,一条花色小裤高卷着。细长的双腿上有着点点泥塑的梅花,一双美丽的脚深印上了岁月的磨练,渐已粗糙。沁雨的眼竟是这样痴痴的望着,粉色的面颊上露出甜甜的笑。清爽的短发在手的反复摩擦下定了一个三七分线,更显秀丽了。

沁雨在想,他也该三十多了,怎么会独自到这呢?他没有家人吗?他打算在这住一辈子?不行,我要下去找份工作,要赚钱供妹妹读书。想到这,眉不禁皱了皱,修饰词应该是颦眉。这个小动作打扰了归自然。

“你如果穿上真丝裙子,一定很美。”归自然也在痴梦,由于沁雨的颦眉才让他回过神来,挺尴尬的,僵僵地扭转身体进屋了。 

沁雨莫名其妙,耸耸肩以示不知所以。

归自然避世隐居也是有一段故事的。他原来家财万贯,叱咤风云。她的出现改变了他。为了心爱的人,他决定要做个凡人。可他失败了:她惨遭杀害,他身败名裂。惟有躲进了这深山中避世,万贯家产被掩埋在地底。愤怒与困惑缠绕这他,死气沉沉的面孔包住了他火热的心。他要忘记一切美好与邪恶,他要回归自然。直至,沁雨的出现而改变。

按照他的老规矩,救人是不可以让人知道他的踪迹,更不可以带人回山中小屋。而当他看到晕倒的是这两个天天上山采药的姐妹时,他破例了。不知道为什么。

“你真的下山赚钱?”归自然听了沁雨的打算,反问道。 

“嘘!小声点。”沁雨指指在屋里睡觉的沁雪,又说,“我不能耽误沁雪,父母临终时的托付,我完成不了,怎对得起父母。”

激动的声音,“父母”这音律在归自然脑中回荡,撞击开他的封锁之门:“我的儿,妈没有什么给你,只有一颗心——良心。我不希望你象你爸那样,终日无所事事。我要你做一个有用的人,坚强的人,对得起良心的……” 

“我虽然失去双亲,独自带着妹妹,可我不能被困难压倒。这个世界没有困难,只有你肯不肯去做。”沁雨更加激动了,“归大哥,我知道你是好人,我想求你帮我照顾沁雪,等我带钱回来,行吗?”

“让我想想。”这是大事,不能这么轻易决定。可……

“轰”没有月亮的夜晚,密密的乌云,天更黑了,远远的,是雷声。空气的凝聚中有着不安的躁动。一声霹雳——“沁雨!”归自然惊醒了,借着点白光,隐隐见到桌上有张纸条:“归大哥,我知道你会阻挡我下山,所以我选择这方法。我也知道此去前途末测,替我照顾沁雪,谢谢了!

“姐姐……”沁雪也醒了,一摸身边的沁雨不在,忙叫道。

“沁雪,你在这别动,等我回来。”就这么简短的吩咐,归自然冲向了雨中。

满山泥泞,归自然深一脚,浅一脚,凭着对大山的熟悉,就这样摸索着……

“姐!”当归自然抱着半裸的沁雨回来的时候,已经天亮了。

天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半身的血,苍白惊吓的面孔,衣缕丝丝,十八年的清白就这样随风而去。

沁雨慢慢醒了,看着床头的妹妹,泪仆仆地流下来,什么都没说。归自然实在是憋不住了,拳头上的青筋绷的老高:“是谁?我去给你报仇!” 

“不用了,三更半夜我也看不清是谁,就算找到了也救不了我。”屋里又无声了,沉默,更是沉默,空气中的压力仿佛可以把人压扁。是啊,又能怎样?

“沁雨,我和你说,你万万不能自杀;这条路是不能走的。你走了,沁雪怎么办?”过了一会儿,归自然忍不住又说话了。声音中已没有冷漠,有的是安慰与关切。

“放心,我一定要看到沁雪成才的,我不会这么早归西的。”沁雨嘴角泛起勉强的笑,“你们笑笑好吗?”一样的笑……

“归大哥,你真的要娶我姐?”沁雪依旧是个小孩样,在纠缠不清。

“嗯,大人的事,小孩别管。”归自然唬她。

“哼,你和姐姐差了近一倍的岁数,如果是我,肯定不同意。”真实人小鬼大。

“唉!看她怎么说吧。”

结果是令人失望的,沁雨婉言拒绝了:“我不想连累任何人。归大哥,你一直是我心里的哥哥。如果真要这样你才能安心,我也不勉强。”

日子还是一样的过,涧水还是一样的流。沁雨每周都会下山去赶集,卖掉一些草药,补充一些生活用品,存一点钱。

看到沁雨这样辛劳,归自然在作激烈斗争:“我藏了那么多钱是为什么?哪一天我死了,这些钱也不见天日了。它们不是脏钱,是我的血汗啊。我为什么不把它拿出来,救济她们,以尽我做哥哥的微薄之力。”

当这箱钱和珠宝展现在穷姐妹面前时,归自然把该说的何不该说的全说了,“你们带着钱走吧。沁雨,这些钱就算我借给你的。你带着沁雪,到大城市里安身,让沁雪读书。等你赚到钱了再还我。我在这等你的消息。”

又能说什么?沁雨咬咬牙,牵着妹妹,离开了大山,又走上茫茫之路。

斗转星移,位居上官中药集团的总经理的上官沁雨已经快四十了。没有人知道着位妇女的创业艰难,当然除了沁雪。也曾经有人追求过沁雨,都被拒绝了。在夜深人静之时,在集团大厦上的一个亮着灯的窗口,总有一个人凝望着远方。在那儿,有座山,山上有个小屋,屋里有个孤独的人……

“姐,你还要回大山吗?”沁雪哄着怀里的孩子睡觉,顺便问道。

“回!”是那么坚定不可催,“你已经成家立业了,唯放心不下的是我们的大哥。”

又走了,沁雨离开了繁华之地,就象当初离开大山,咬咬牙走了。

地球还是一样的在转动,人们还是一样的忙碌着。

后语:无论怎样的环境,都要相信自己,并为自己的理想而努力,这就是成功的一半。